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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家書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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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那皇子的性子也不算是常金了解的人裏最奇怪的,他只是對常秀的敷衍有些失望:“故事這就結束了?那中間發生了什麽呢?”

常秀的開頭講得那般精彩,卻省掉了一大段中間部分直接來了個簡單粗暴的結局,皇子怎麽把公主弄下去的,怎麽設的套,那些陰謀詭計才是他想聽想學的東西。

但常秀顯然沒有那個意願把故事的細節部分補完,那張塗抹多少脂粉都掩蓋不了皺紋的臉上浮現些許疲倦之態,打了個哈欠就開始趕人:“行了行了,這種事情你知道結局就夠了,何必把中間的事情了解的太清楚,東西就擱在桌子上,你拿了去,雜家要休息了。”

這邊是自家幹爹忌諱了,那些貴人的事情,即使不指名道姓也不能說太多。常金有所了悟,便收斂了自己面上的幾分失落,拿了被常秀擱在桌子上的血玉印章,小心翼翼地將它揣進衣袖裏,又給常秀道了別:“那我就不打擾了,幹爹您好好歇會。”

他的話說完,常秀又開口道:“等等,我衣袖內還有一封信,你待會也一並送給陛下吧,信要單獨送,別當著外人的面,也不能拆開。”他這個幹兒子是以後要繼承他的衣缽來服侍太上皇的人,做事極有分寸。

“幹爹放心,我定然不會拆開的。”常金便挪回去取出那封信一並揣入衣袖內,隨即輕手輕腳地關上了常秀房間的門。

他走路的速度很慢,等到了太上皇的住處,那扇門還仍舊是關著的,他定住腳步與守住大門的侍衛解釋:“雜家是來給陛下送東西的,那印章陛下批折子的時候要用,還勞煩二位通報一聲。”那封信看起來對太上皇挺重要,看字跡肯定不是什麽八百裏加急的軍事,常秀讓他小心,他也就只字不提。

那兩個身形魁梧的侍衛看了他一眼,眼前的少年面龐稚嫩,但有個幹爹在太上皇面前是大紅人,他們得罪不起,便好聲好氣地開口:“這會長信侯還在裏頭呢,陛下先前吩咐了,除了軍政大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擾。不是我們不給通報,實在是怕惹了陛下不虞,反倒連公公您一起給牽扯進來了。”

既然是太上皇下的旨意,常金也不好於這兩位為難,那印章是太上皇要印到折子上的東西,屬於太上皇的私章,他也不能隨隨便便就交給這兩個看守大門的,便矗立在門前,等著那位蒙受聖眷的長信侯出來。

回答拖得太久聽起來便像是假話,殿內的裴清泓斟酌了一下詞句,便回答了對方的問題:“臣覺得臣妻甚好,也並無納妾的打算。臣心慕藍顏,不能為裴家延續香火,已是不孝愧對父母。幸而父母體諒,有兄弟延續裴家香火。臣曾許諾,今生只娶一妻,只求一人,臣妻並未作出任何不利於臣之事,若是納妾,便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此為不忠。臣不願也絕不會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喜好男風為嵐國雅事,以愛卿風姿,何必娶妻,自然有數不盡的風流人物自薦枕席,貿然娶了男妻,愛卿可曾後悔?”實際上,娶男妻受到的阻礙很大,便是裴清泓,當初也為娶蘭瑉成了京城一段時間的飯後談資。

這世間對女子比對男子苛刻得多,而對美貌之人又比對醜陋者寬容許多,裴清泓若是終身不娶,反而會留下佳話,而且憑了他的身份地位和容貌才情,真心傾慕者也是大把大把的抓,在絕大多數人看來,裴清泓實在是沒有必要非得娶個男人。

裴清泓的背脊挺得越發筆直:“微臣從來不貪心,弱水三千臣只娶一瓢,臣娶妻也只是覺得一個人的日子太過寂寥,想找個伴而已。”

裴清泓骨子裏是非常傳統的男人,葉氏和裴延和上輩子接受的教育都讓他牢記要對妻子忠誠。在前世他是家中獨子,父母的思想比他還要頑固傳統的多,用拖字訣拖著不結婚是因為不想耽擱了人家好姑娘,不出櫃是怕以後二老會接受不了崩潰。

這一世他想娶了一是因為那些媒婆太煩,父母也催得緊,他需要個人來堵住媒婆的口。二是因為這一世嵐國將男風視作風雅之事,父母永遠不會把兒子是同性戀當成一種病,他也不是獨子,會被逼迫非得找個女人娶妻生子。三是因為裴家已然站在風口浪尖上,他這個最成器的兒子娶個家世平平的男妻比娶那些家世顯赫的大家貴女好太多。

伴侶這個詞在裴清泓心中是非常神聖的,而且夫妻之間難免有小摩擦,只要對方不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又不惹他厭煩,他是不可能會產生要換人的想法,而且上一輩子的記憶讓他極其討厭小三和渣男這種生物,他就更加不可能納妾讓自己成為自己最厭惡的那一類人。

當然,這些理由裴清泓都不會對面前身份尊貴的男人一一闡述,他只是目光澄澈地平視著對方的面容,說完那兩句之後等著對方的回應。

做上司的關心下屬的日常生活並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在他看來,對方的語氣眼神和神態都挺正常的,青年面上冷冷淡淡的,眼神沒有什麽溫度,是個性情中人,而不是像他那個宰相爹一樣,總是笑意盈盈,是只活脫脫的笑面虎。

聽了裴清泓的解釋,穿著黃色龍袍的英俊青年面容有極其微小的舒緩,他向來是肆意妄為喜怒無常的主,還是怒的多喜的少的那一種。對裴清泓目光的“冒犯”渾然不在意,聲音裏多了一分揶揄:“孤倒是真沒想到愛卿還是個癡情種,既然你真心喜歡,孤也不當這個惡人。孤只是挺想見識見識,能把愛卿迷成這樣子的人物該是何等風流。孤聽人說,有人覺著愛卿的妻子和孤長得很像?”

聽了前面一句話,裴清泓暗暗地松了口氣,但聽到後面一句,他的心又提起來了,一個上位者,自然不會喜歡聽旁人說個不相幹且地位低微的人像自己的。蘭瑉是他的男妻,於太上皇而言,分位實在是太低。

他面上還是那副溫和的笑意,只是眉峰不自覺向中間拱起,嘴唇小幅度的開開合合並未出聲,在腦海中勾勒了蘭瑉的容貌,他又閉了閉眼,微微垂下頭道:“臣妻的姿容風度自然是及不上陛下半分。再不美好的事物,只要帶了喜愛之情,那醜也是美的。臣妻在旁人眼中或許不夠好,但臣覺著他好,是以臣娶他。”

愛屋及烏這個道理人人都懂,太上皇對這個回答似乎也勉勉強強算是滿意,沈默半晌,接下來不再提裴家或者是他的男妻蘭瑉。倒是問了不少當時關於刺殺救駕的事情,裴清泓自然是一再的表示忠心,把這位爺哄高興了才退了下去。

這行宮裏有專門審查犯人的地牢,不過那些刺客具矣中毒身亡,查不出什麽特殊的線索了,他們服的是哪門子毒藥,到底是怎麽埋伏的,那個是與他一同留下來的刑部官員和大理寺寺卿的事,於他並未多大幹系。

等到裴清泓離開了,那封信便被與他擦身而過的常金小常公公給送了進去。印章被太上皇擱在了一遍,教常金直接蓋了上去。原本的掌印公公太上皇並未在此次秋季狩獵待在身邊,常金便暫時充當了這一職。

這眉清目秀的小公公在那裏一個印一個印地蓋好,他從小在這宮中長大,家境清苦,並不識字,不能也不會被奏折上的內容吸引,動作又快又好。

太上皇把蠟封的信在燭火之上輕輕掠過,封口信蠟便融化滴落,紙張被完好無缺地取了出來。裴清泓用的是小楷,字跡和外頭那四個字一般遒勁有力,端正而不密集,教人看上去便覺得賞心悅目。

這封信的字數並不多,不過寥寥百字,簡簡單單地交代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又點出來思念之情:子玨親鑒,林中紅楓簌簌,清溪流過碧山頭。山中之景甚美,然與君分隔七日有餘,景色卻也蒙塵。狩獵之際,有亂臣賊子欲行刺聖上及上皇,上皇腿上負傷,所幸並無大礙。聖上已隨百官下山,陛下留我及諸位同僚兵士於秋祭行宮查刺客一事,歸期尚不可知。怕是今日不能歸家,但也無需君再等候月餘。吾身安好,君切莫過於牽掛。

常金把那些奏折的章都蓋完整理好,太叔瀾才看完這信內容的一遍,他批閱奏折的速度極快,看起這信速度放緩數倍,不過只是怕漏看一字。

那信紙又被小心翼翼地疊好,裝回信封裏重新用蠟封好,又教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捎家書的裴清逸身上去,等到送信的人走了,他方出聲喚道:“小金子拿紙筆過來。”批閱奏折的朱筆和寫信用的筆墨自然是不一樣的。

常金諾了一聲,飛速地捧了紙筆過來,又給太上皇磨了墨,便溫順地退了下去。太叔瀾提筆頓了頓,在雪白的信紙上寫下八個字:芙蓉花開,待君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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